換做前世，張瀟晗這樣的行為大概會被冠以“無恥”二字。

其實“無恥”這個詞在某些時候完全可以當做褒義來理解，比如說現在，張瀟晗臉上擺出最和善最真誠的笑容，說著的完全是心裏話——確實是心中所想，只不過她只說出了部分心中的想法。

每個人的想法都會有很多的，仿佛張瀟晗的心裏，所有的想法全都可以對小寶說，而對於別的修士，那就是見人說人話，見鬼說鬼話了。

赤妖這只大鳥，絕對是妖獸界逆天的存在，這麽逆天的東西，一定是沒有朋友的，也一定是瞧不起飛升修士對九域修士的打壓全無反抗的。

這一點和張瀟晗正所謂志向相投，挑選其中都感興趣和擅長的話題，可以忽略雙方的修為實力，彼此之間的距離立刻就拉近了。

“你殺了他？”赤妖鳳眼瞄了張瀟晗一下，眼神裏的冷意消失了，妖氣就多了些，氣勢上不變，給張瀟晗的感覺就親和了。

“不是我，是小寶。”張瀟晗瞧著小寶，眼神就溫柔下來：“那個人的身上下了血咒，殺他人的影像就會傳回去，小寶是用人形殺了他，等我們回去的時候，小寶就會回到本體的形象。”

赤妖不大明白血咒的意思，不過想想也就差不多明白了，看向小寶的眼神還是有些迷惑。

“赤兄是對我和小寶的相處模式不大明白吧。”張瀟晗跟著笑笑道。

赤妖點點頭，很認真：“我見過人族與妖族的相處，不是彼此相殺，就是互相奴役。”

張瀟晗也點點頭：“確實大多數人族與妖族都是這個模式相處的，大概我和小寶是唯一的例外。”

赤妖仿佛很感興趣。頭稍稍偏偏，對著小寶：“你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感覺，仿佛被壓制了。”

小寶從見到赤冠神雕就沒有言語過，此時點點頭：“被封印了，有界面的原因。”

“不是她？”赤妖的下巴向張瀟晗點點：“你放心，若是你想擺脫她，我可以幫你。”

小寶瞧了張瀟晗一眼。眼神裏忽然現出笑意來：“瀟晗。赤道友很不放心你呢。”

張瀟晗聳聳肩：“當然了，你們才是同類，瞧我這個外族人當然不放心了。虧得我推心置腹，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。”嘴裏說著，表情上也做出痛心的樣子。

赤冠神雕眼睛忽然一立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們是……”話沒有說完，一股危險至極的氣勢忽然蔓延。張手就像張瀟晗抓來。

張瀟晗正端著茶杯還沒有放下，赤妖說動手就動手。完全沒有任何征兆，張瀟晗上半身向後一倒，人平平地就向後****過去，嘴裏大叫道：“君子動口不動手。你是妖族有什麽不可說的，換個人族修士還不說呢。”

話音一落，手裏的茶杯就不見了。靈氣匯集到掌上，向赤冠神雕就是一推。

這一掌張瀟晗並沒有留手。赤冠神雕的氣勢在他一露面的時候就表現出來，只有傾盡全力出手戰勝對方，才會贏得對方的尊敬。

隨著張瀟晗的後退，赤冠神雕的右手暴漲，跟在張瀟晗的身後，張瀟晗右掌也向前推來，兩人之間的靈力驀地接觸，轟然一聲，靈氣被擠壓向四周散去，潭水被靈力擠壓，掀起一道沖天水柱，張瀟晗借勢向後退卻，反手抓出了鐵錘。

以赤冠神雕的驕傲，出手哪怕是試探，張瀟晗也不會掉以輕心，張瀟晗的紫氣功法，必須一步步上前，步步高才可以，但是面對赤冠神雕強大的氣勢，這個步步高的打法極容易兩敗俱傷。

鐵錘一握在手裏，就與身體渾然一體，張瀟晗的氣勢陡然一變，明明一個看起來嬌弱的女修，忽然就給人充滿了力量的感覺。

鐵錘一出，赤冠神雕心中忽然升起危險的感覺，他冷哼了一聲，倏地站起來，揚起右拳，向鐵錘迎上去。

耳邊傳來小寶不滿的聲音：“你倆打得開心，我還得護著這兩個修煉的，餵餵，願意打離遠點，別弄得哪裏都是水。”

氣勢洶洶的對決，小寶這兩句抱怨的話被忽略了，一個是毫無光澤的黑色錘頭，一個是青筋暴起的鐵拳，小寶往後一退，站在司馬明光和刁柴身前，在鐵拳與鐵錘碰撞的剎那，揮手布下防護護盾。

“轟——”

鐵錘與拳頭的碰撞，竟然產生了鐵與鐵碰撞才出現的聲音，半空中仿佛有火花飛濺出來，身下的潭水忽然向下矮去，矮下去的四周逐漸鼓起來，忽然再向中間擠壓過去。

“嘩！”

巨大的水柱激起，就如一個百米多高的噴泉，浪頭沖得高高的，在陽光下反射出七彩光芒來，緊接著在半空中解體，水柱不是轟然落下，而是在空中翻起一朵巨大的水花，向四周落下。

赤妖的身上紅光一閃，水花卷起，如水龍般向張瀟晗卷去，張瀟晗一揮手，一道極寒的氣息迎上水龍。

肉眼可見，反射著陽光的水龍竟然在半空中凍結起來，從龍頭開始，一尺一尺向龍尾蔓延，空氣承受不住冰塊的重量，每凍結出一尺，巨大的冰塊就隨之墜落下，就仿佛是被觸碰的多米諾骨牌，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由墜落冰塊組成的動態橋梁。

“餵餵餵，你是妖修，是修士了，一言不痛快就打打殺殺的，我的法術裏可沒有適合切磋的，動手全是殺人的，是妖修被人瞧出來有什麽，我就有一種本事，能分辨出是人修還是妖修的。”

張瀟晗兀自大喊著，向下一劃，同樣卷起水龍向赤冠神雕沖過去，赤妖的右臂忽然一變，化為二十多米長的巨翼向下一壓。

“嘩啦啦——”水龍散落，跌落在水潭內，瞬間風平浪靜。沒有再濺出半點水花出來。

“你怎麽不用靈力，力量不是你擅長的。”巨翼重新化為右臂，赤妖一甩手道。

張瀟晗誇張地甩甩手：“我都說了嘛，我不會切磋，只會殺人，你又沒有得罪我，幹嘛要和你生死相搏的——餵。我的手臂都麻了。你不許乘人之危，你是妖修，光明磊落的妖修。不是陰險詭詐的人修。”

小寶聽著張瀟晗近乎無賴的話都要無語了，張瀟晗怎麽能這般賴皮，赤妖也楞住了，他狐疑地望著張瀟晗。仿佛張瀟晗馬上就要施展什麽陰謀詭計一般。

鐵錘與赤妖拳頭碰撞，張瀟晗的手臂確實是麻了。鐵錘都差點握不住脫手而出，赤妖*的力量如此強悍讓她大吃一驚，隨之就是喜悅，越發想要將赤妖拐在身邊了。

見赤妖不再有出手的架勢。張瀟晗長長籲了一口氣：“我說赤兄，你修為這麽高，幹嘛這麽沖動。人修中難得有我這麽光明磊落、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修士，若是一時不察。被你一掌就拍扁了，多可惜啊。”

然後向小寶抱怨道：“小寶，你也不攔著，就看著我被欺侮。”

這麽一說，張瀟晗就仿佛真有了莫大的委屈一樣，小寶撇撇嘴，還是上前站在兩人之間：“赤道友，張道友確實天賦異稟，能分辨出人修與妖修，其實大多數修士都可以分辨出來，人修中專門有這樣的法術，不過張道友特殊一些，其實她早就認出你來了，在下界玄黃大陸的時候，她可沒有少對我提起你。”

“對對對，”張瀟晗上前幾步：“赤兄，你可是我偶像啊，在下界我就遙遙見了你一面，對你的仰慕，天地可鑒。”

赤妖一甩袖子，瞧瞧小寶，反身回到小桌旁，難得，桌椅全在，連小寶和赤妖的茶杯都沒有損壞。

張瀟晗瞧瞧小寶，略微疑惑，小寶嘆口氣：“你忘記了，我曾和你說過，那幾年我和赤道友有過交手。”

張瀟晗歪頭想想，依稀記起來，小寶離開她又回來之後，說過和赤冠神雕交過手的事情，只是小寶一帶而過沒有細說，當時她只顧著小寶回來高興了，也沒有再問，倒是忘記了。

就笑了，全不在意：“你們早就認識啊，也不和我說說。”便也和小寶下去，重新坐下。

“原來是熟人，重新認識一下，在下張瀟晗，還有個綽號是張老板，這位神獸小寶，我們自小相依為命，只有中間幾年時間分開，小寶救過我多次，嗯，我也救過小寶，我們之間是家人，是兄弟姐妹，是可以為了對方放棄一切的。”

張瀟晗重新抱拳，語氣也正式起來：“在下雖然是人族修士，對人族妖族卻沒有什麽偏見，大家同時受到上天眷顧，都是依靠自己的本事修仙，至於人修與妖修之間的沖突，互相索取對方的身體作為修煉材料這點，在下也只是以為，弱肉強食在任何時候都存在的，無所謂對錯，是角度問題。”

“先前在下對赤兄說的話，也並無虛言，若非與赤兄交手，在下還難以確定赤兄就是玄黃大陸在下只遠遠見了一面的赤冠神雕。”

赤妖還是大喇喇地坐著，骨子裏的傲氣依舊，不過面色基本緩和了：“我對人修沒有好感，不論是下界的，還是九域的。”

瞧張瀟晗嘴角似笑非笑的，加了一句：“張道友不像是人修。”

張瀟晗“呃”了一聲，這話聽起來就好像面對面的在罵她不是人一樣，可赤妖這麽一本正經的，仿佛認為這“不像人修，不是人”是一句極大的誇讚似的，她也只能聳聳肩：“赤兄誇獎人的方式比較特別。”

赤妖點點頭，意思是他確實在誇獎張瀟晗，轉頭瞧著小寶，眼神裏一道厲色一閃而過：“你們躲在這裏做什麽，是不是九域修士的逼迫。”

小寶神色非常正式：“不是躲，具體的要瀟晗給你解釋。”

他當然猜出張瀟晗要做什麽了，不論張瀟晗要做什麽，在他人看來是對的還是錯的，只要張瀟晗想做，他全都支持。

就像張瀟晗說的，這世界哪裏來那麽多對錯，站在不同的角度而已。

張瀟晗也就不客氣，從飛升之時開始說起，飛升之後了解的飛升修士被打壓，被打壓的原因，她這些年看到的，泛泛而已，站在第三者的角度，不加她自己的任何觀點，然後就詢問其赤妖來。

赤妖說得更為簡單，眼裏的不屑與傲氣沖天清晰可見：“黑瘴山以外，已經是我赤妖的天下，淩霄城內的修士只要出來，就不會有命回去。”

然後渺視著張瀟晗：“你也不用回九域做你的張老板，就跟著我好了，看在你救過小寶的份上，荒域內的靈藥，包括以後找到的天材地寶，我隨你挑選使用。”

張瀟晗嘴角微微一翹，沒有拒絕，也沒有答應：“這個不急著決定，以後的時間長著呢，赤兄，你知道我是煉丹師，還是九域現在最好的最厲害的煉丹師，你需要什麽樣的靈丹修煉用，不妨說說，看看我能不能煉制。”

姊旖一直在空間內看著外邊，三人之間不論是出手還是對話都一清二楚，對於張瀟晗判若兩人的前後表現開始是不屑，隨後也就微微點頭，張瀟晗這般做法，和一般人族修士完全不同，若是被人族修士看到了，怕是都會罵上一句“無恥”。

但偏偏這樣的做法，才可以打消赤妖對人修的偏見和敵視，連赤妖的忍不住出手都可以化險為夷，的確有效。

可聽到張瀟晗自讚自誇是九域最好最厲害的煉丹師的時候，還是撇撇嘴，修士是很少謙虛，可也很少有人這般狂妄自稱是最好最厲害。

赤妖想了一下道：“我自來不服用靈丹，暫時也沒有看到什麽靈藥，九域除了靈氣充沛，與下界也並無兩樣。”

張瀟晗笑笑：“赤兄乃妖族龍鳳，尋常寶物自然不在赤兄眼裏，我這裏還有些萬年靈藥，赤兄看看，可有你看得上眼的。”

說著手指在儲物戒指上一碰，一顆萬年黃精和萬年玄黃果就飄在小桌上，濃濃的靈氣和藥香隨之四散。

赤妖的視線落在兩顆萬年靈藥上，眼角裏的驚訝擴散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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